想了好久的尋鹿之旅，終於在四月下旬出發了。這個時候的雷耶斯角（Point Reyes）已經過了花朵盛開的時期，凋謝的花瓣——粉的、紫的、黃的——好像是在為初夏做準備。
之前在探訪美國的國家公園時，發現離舊金山灣區大概兩小時的車程處有一個由國家公園處管理的海岸地區，也就是Point Reyes National Seashore。海角上平緩的山丘，讓這裡早年吸引了許多殖民者前來開闢農場，廣大的草地上到處可以看見低頭吃早的牛群與馬。然而，當初最吸引我的，是這裡的馴鹿群。曾經看到一張海邊懸崖上鹿群的照片，蔚藍的海上還有霧氣，廣大的天際與綿延的草，襯托著鹿群在此地的自由。與世隔絕一樣。
在這裡的鹿群品種屬於圖勒麋鹿(Tule Elk)，是加州的特有種。讀了告示牌才知道，圖勒麋鹿曾經滿佈加州的山稜與谷地，在殖民者到來前數量曾經達50萬隻。十九世紀時，因為過度的開發與打獵，導致牠們的數量急劇下降。到十九世界後期，人們一度以為圖勒麋鹿已經絕種了。
然而，大概在1874年左右，某個在中加州聖華金(San Joaquin)谷地的牧場主人在自己的牧場上發現了一對正在繁殖的圖勒麋鹿，於是開始進行保育作業。一百多年後，在聯邦與州政府的努力之下，八隻母鹿與兩頭公鹿從中加州的山谷被運送到北加州的Point Reyes進行計劃復育。現在，整個雷耶斯角大概有將近五千隻的圖勒麋鹿。
據說，這裡的鹿群是一百年前在聖華金山谷裡發現的那一對麋鹿的後代。想著就覺得不可思議，差一點就要從自然史消失的物種，因為各種因緣巧合而被保留下來。但從另一個角度想，大自然裡發生的事情總是超越人類的想像，曾經被大量捕獵的物種，仍在隱密的谷地裡生存，並有一頭公鹿與母鹿找到了對方，延續物種的生命。
也許，即使當初牧場主人沒有介入，圖勒麋鹿仍能夠漫步於人類的想像之外，寧靜地活著。
圖勒麋鹿跟許多哺乳類動物一樣也是群體動物，母鹿與小鹿們總會群居在一起，而這群鹿群裡只會有一隻引領牠們的雄鹿。如果有別的雄鹿想要獲得生殖的權利，他必須打敗領頭的雄鹿才行。也因為這樣的習性，導致圖勒麋鹿裡的雄鹿群只有大約百分之10能夠獲得繁衍後代的機會。多數的雄鹿一生離群索居，直到他們能夠打敗另一隻雄鹿，奪取他的母鹿與小鹿群。
我想起之前看過關於海象的紀錄片，沙灘也是公海象們的生存鬥爭之地，唯有戰勝，公海像才能獲得與一整群母海象交配繁殖的機會。所謂物競天擇，在自然界裡是如此真實，真實到有些殘忍。
雷耶斯角的懸崖上，我想像形單影隻的雄鹿迷霧裡踏步的樣子。他的大角會分化出好幾個旁枝，像河流的分支，或是像紅衫的枝幹，美麗且對稱。生命好像自然準備好，他會在海角的星空下駐足，尋找下一個讓生命延續的機會。
